Wednesday, May 27, 2009

從愛到死

眾生皆望愛。

常常有人問,人生最重要是什麼?人們總會回答說:愛過。愛過是圓滿人生的定義,人人張著咀閉著眼吟念著如此一詞 。愛過便不柱此生;愛過便死而無憾。然而,每當卧身思量時,愛過二字總是如此迷濛。

我們誰都好像愛過,誰亦沒有愛過。

愛過不等於長廂撕守,坊間對於愛過的定義大概意謂在人生中找著一個最愛的人,愛一次、愛都盡便是。可是現實每每跟想像各走兩端,有人愛過以後再愛過,有人來不及去愛便說再見。於是,愛過是童話、是夢囈,它變得有如稀世奇寶,人人都想要在有生之年真切地愛過,呼吸其中。可是,日換星移,愛過之人又有幾個?

愛過便是圓滿,到底還是凡人的一種我執。從基督教的角度去看,上帝是愛,上帝的愛如雨灑,只要你信,祂的愛隨傳隨到。又從佛教角度去看,心如明鏡台,只是染了塵所以被遮住了而已,所以愛要自心中求,向心公轉。可是在這個宗教衰亡的年代,上帝已死之後,人類沒靠可依,愛變得罕有,愛過從此變成人生目標。倒帶回到最初,我們其實誰沒有愛過?只是我們習慣把愛分大與小,往往執著於那一份所謂「難能可貴的愛」。愛其實並不稀奇,愛其實是最便宜的東西;它,就是散落一地讓人去撿。家人的愛、朋友的愛、當然還有前度的愛,不夠麼?你可以去愛愛不認識的陌生人,給遠處的人一點溫暖。說到底,愛就是一點點的微溫。執於愛過,其實只是我們都忘了愛其實是原始的,垂手可得的。既然愛如此簡單,那麼人生最重要是什麼?

我說:死過。

人生最重要的是死亡,沒有死亡就沒有人生。道理很簡單,就如那一個遊戲:給你一分鐘在超市內任拿,當然拿得愈多愈好,可是好在哪裡?好就好在有時限。如果沒有時限,誰個會在意拿多拿小?反正沒有限期,明天可以再來。人生是這麼的一個遊戲,因為有限,所以才有價值。可是在現代社會中,死亡卻被建構為另一種異於其本質的「死亡」。死亡是因為疾病,死亡是因為意外,所以保險經紀於是向我們推銷豐盛人生的資本計劃,我們買危疾保、買意外保。然而購買這些保險背後的底層動機是什麼?答案是因為我們都想要把死亡延遲。死亡的意義在現代社會中被轉向為向生的計劃。這些計劃在表面上是正面的,然而,卻只會令我們更遠離死亡,不正視、不思考 --- 人,作為人的「必死性」。因為這樣的一個社會環境,於是死亡被定義為人生的終點,一切灰飛煙滅的根源,因此我們都怕死,不會切心去想何謂死亡,死亡於生又有何意義。又因為這個原因,所以人們變得不再珍惜生命,自殺數字所以上升。只有當我們能夠認真思考死亡,面對「必死」,我們才會知道何謂活著,又如何去活。

那個遊戲的意義在於時限,可是人生比遊戲吊詭的地方是人不會知道自身時限有多少,於是我們盡量不想不談不視。儂曦說:「共生是於他者中看見死亡,了解自身『必死』。」正因如此,所以每當我們看到他人死亡,總會在腦海中閃過自身死亡的一個念頭,可是我們都認為生存與活著比死亡重要,所以都回頭繼續去為現實幹活。直到兩腳一伸才發現勞累一生都不知為何而活。要知所活為何事,單單從「活」的一面去看只會令價值偏差,要參透,要感受,相反地其實要往死裡尋。只有明白「必死」,才會知道那一分鐘該如何花。

人,愛過一定不只一次。瞎了眼去執迷那被推到雲端的「愛過」,只會把人間所有的愛推落盲點。而活不是只是為了活,活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,沒有這一件事,活只是空活與苦活。

死過這事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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